痘痘貼的基本了解:如何工作及其普遍用途
搞清楚痘痘貼的運作方式、了解其普遍的使用時機,以及市場上不同種類的痘痘貼,都是適用痘痘貼做為痘痘治療選擇前的重要功課。接下來就讓我們一起進入到痘痘貼的世界。
痘痘貼的運作原理
痘痘貼如何擊退我們的痘痘?其中的秘密其實藏在痘痘貼的主成分。市面上的痘痘貼多含有抗菌和消炎的成分,這些成分在痘痘貼貼在皮膚上後,透過附著的方式滲透到痘痘內部。進入到痘痘內部的藥物成分,除了抑制病菌的生長,還能夠緩和痘痘所引發的紅腫現象。儘管痘痘貼看似萬能,但其實其效果因人體質而異,無法保證每個人都能夠達到同樣的效果。也就是說,痘痘貼的效果並非一定能夠期待,選擇使用時,必須有這樣的風險認知。
普遍的使用方式
痘痘貼最主要的使用時機通常是在睡覺前。痘痘貼貼上後,整晚的時間能讓藥物充分的作用在痘痘上,達到治療的目的。然而,痘痘貼的形狀和大小都有限制,如果痘痘的位置在臉部的特殊地方,例如眼角或嘴角,就很難以痘痘貼完全覆蓋,這樣的情況就會影響到痘痘貼的療效。這也是痘痘貼的不足之處,使用前必須考慮到這個因素。
不同種類的痘痘貼
市面上的痘痘貼品牌和種類繁多,其中有些產品專為針對粉刺或白頭的設計,也有些則著重於治療紅腫型的痘痘。面對似乎都很棒的產品,消費者往往需要篩選並尋找出最適合自己的痘痘貼。這個過程我們需要花費不少的時間和經濟成本,但這卻是選擇使用痘痘貼所必須承擔的。
痘痘貼的局限性:效果範圍與限制
雖然痘痘貼看似方便,但其實在使用時有許多局限性存在。以下將解析痘痘貼在實際治療痘痘時,可能遇到的問題,讓大家在使用時能夠有更多的了解和注意事項。
局限的治療範圍
專為治療單一顆的痘痘而設計的痘痘貼,雖然在治療小範圍的痘痘時能夠達到效果,然而當面對大面積的痘痘爆發時,其效果卻相當有限。除此之外,過度使用痘痘貼也可能引起對皮膚的傷害,這也是痘痘貼的不足之處,挑選使用時需要直清楚自己的皮膚狀態。
可能產生的過敏反應
痘痘貼中的抗菌和抗炎成分,雖然多數人都能順利使用,但也有一部分的人可能會對其中的成分過敏。這樣的過敏反應包括紅腫、癢感等,這也是痘痘貼的一個潛在風險。想要使用痘痘貼的人,要先了解自己是否對痘痘貼的成分過敏,才能做出最好的選擇。
不可忽視的副作用
痘痘貼雖然方便,但使用後可能會產生一些副作用,例如使用後皮膚的乾燥問題、使用處的紅腫現象等。這些都是痘痘貼的反效果,一旦出現,必須盡快停止使用,並諮詢皮膚科醫生的建議,確保自己的皮膚狀態。
副作用與潛在風險:痘痘貼可能帶來的問題
除了之前所提到的使用限制,痘痘貼也可能帶來更多的副作用和風險。了解這些可能的風險,能讓我們更有智慧的選擇使用痘痘貼。
潛在的皮膚損傷風險
輕易上手的痘痘貼,若使用不當,可能會對皮膚造成更大的傷害。例如長時間的曝曬太陽、貼著痘痘貼清洗臉部等,皮膚可能會受到太大的刺激,長期下來甚至可能導致色素沉澱的問題。這些都需要在使用痘痘貼時去注意,以免為了治療痘痘,反而對皮膚造成更大的傷害。
膚質變差的風險
長時間的使用痘痘貼,可能會讓皮膚變得更加敏感脆弱。面對外在的環境因素,皮膚更容易產生紅腫、破裂的情況,甚至可能導致原有皮膚問題的惡化。這也是痘痘貼的一種風險,特別是對於皮膚已有問題的人而言,更需要多加留意。
可能影響其他治療方式
如果你正在接受其他皮膚治療方式,如雷射治療或換膚等,使用痘痘貼可能會影響原有治療的效果,甚至可能使皮膚狀況惡化。因此,如果你正在接受其他皮膚療程,最好先向皮膚科醫生諮詢是否能使用痘痘貼,避免造成不必要的損傷。
總結來說,開箱痘痘貼前,不僅要了解其運作方式,也需要同時瞭解其可能的副作用和風險。在清楚自我需求並衡量好利弊之後,在選擇使用痘痘貼才能達到最佳的效果。如果你有關於使用痘痘貼的疑慮或問題,最好的方式就是諮詢皮膚科醫生,這樣一來,就能安心的使用痘痘貼,為你的痘痘問題找到解決的方案。
讓我們首先談論一下痘痘貼長期使用的影響,尤其是從皮膚健康的角度考慮。痘痘貼能快速干燥皮膚上的痘痘,使其凋謝,然而長期使用可能並非只有好處,痘痘貼的缺點也值得我們深思。
對皮膚的刺激
首先,我們必須要關注的痘痘貼缺點就是它對皮膚的刺激。痘痘貼通常含有抗炎和減少油脂的成分,這些成分在初期確實能有效治療痘痘,但長時間使用後可能導致皮膚乾燥、過敏,甚至引起皮膚紅腫。長時間的刺激狀態不僅影響皮膚的健康,也可能引發皮膚老化。
可能導致依賴性
其次,長期使用痘痘貼可能會導致皮膚依賴。痘痘貼的缺點之一是可能會阻礙皮膚自然修復的能力,使皮膚在痘痘貼為用時就無法自我修復。一旦形成依賴,皮膚會在沒有痘痘貼的幫助下變得脆弱,無法有效抵抗痘痘。
影響皮膚微生物平衡
最後,長時間使用痘痘貼可能會破壞皮膚上的微生物平衡。我們皮膚上有很多對皮膚有益的微生物,它們有助於維護皮膚的健康狀態。它們之中的一大痘痘貼缺點在於其成分可能會破壞這些有益微生物,打亂皮膚的微生物平衡。
接著我們來比較痘痘貼與其他痘痘治療方法。痘痘貼固然方便,但它不是唯一,也不是最佳的痘痘治療方式。相比之下,其他治療方式的優點和痘痘貼的缺點成為了我們選擇的依據。
藥物治療
在許多皮膚科醫師的建議下,適當用量的藥物治療可能是一種更好的方式。藥物可以更深層次的影響皮膚內部,治療的效果更顯著。此外,藥物劑量可以由醫師根據病人的個體差異調整,避免範疇太廣的痘痘貼缺點。
規律的生活習慣
讓我再提醒一次,規律的生活習慣對於皮膚健康的重要性無法被忽視。單純依賴如痘痘貼這類的治療方法不僅有其缺點,更無法有效根治痘痘。規律的作息、健康的飲食,都有助於維護皮膚的健康,並降低痘痘的發生。
適當的皮膚清潔
最後,良好的皮膚清潔習慣不可被忽視。痘痘的形成往往與皮膚上過量的油脂和死皮累積有關。持續且正確的清潔皮膚可以有效防止痘痘的形成,而痘痘貼的缺點在此相比較下顯得較為複雜。
青春痘問題不僅困擾著每位年輕人,甚至在成年後的應用場景也經常出現。從心理壓力到生活習慣再到環境污染,種種原因都可能觸發皮膚狀況惡化。瞭解這一點,我們將介紹五個針對青春痘問題的品牌:聖研、Dr. May、DR.WU達爾膚、FANCL、dermaAngel護妍天使,希望可以提供你最適合的解決方案。
痘痘保養品第一名:聖研痘痘保養品
這個品牌專注肌膚護理產品的研發,目標是提供最專業且有效的護膚方案。聖研的產品線深獲消費者的信任與喜愛,他們的青春痘產品,特別添加了專業肌膚修護配方,長期使用下來,能夠顯著改善皮膚的狀況,讓皮膚在健康的基礎上重新找回自信。
在聖研官方上面可以看到,相關產品由皮膚科醫師-翁子玉推薦,在網路上也可以看到相關報導,而且無效在七天內無條件退款退貨,對於校費者是一種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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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聖研官網中,也有許多皮膚保養小知識,是一個非常用心經營產品與網站的優質品牌。
皮膚小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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痘痘保養品第二名:Dr. May
這個品牌成立以來堅持以科學研究為導向,發展系列高效皮膚護理產品。他們的青春痘護理產品不僅針對痘痘問題提出解決方案,更重視針對皮膚受損的部分進行修復,包括皮膚保護層的修護,使肌膚能夠在短期內快速恢復健康且穩定的狀態。使用Dr. May的產品,你將能夠感覺到肌膚質地顯著改善,痘痘問題也得到有效的控制。
在Dr. May官網上關於抗痘的保養品,推薦B3這個產品,根據說明,這產品針對初期的動態表情肌設計的撫紋精華,達到「緊實肌膚、緊緻毛孔、淡化細紋」的全方位防禦老化。
不過價格稍高,有預算的朋友可以善加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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痘痘保養品第三名:DR.WU達爾膚
這是一個在臺灣廣受好評的美容品牌,以其科學精神與嚴謹的製造標準口碑極佳。DR.WU的青春痘產品是他們的明星產品之一,同時也能針對因痘痘產生的皮膚問題進行修護,以期讓肌膚回復如初的美麗。
在官網上,杏仁酸淨痘調理精華15ML這一款比較親民的產品,而且針對油痘肌設計的獨家標靶抗痘科技,擁有4大功效:高效抑菌 X 舒緩不適 X 調節油脂 X 促進代謝能極效抗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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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款產品有水楊酸,如果是懷孕及哺乳期婦女請勿使用,所以在購買前務必看清楚官網的說明喔。
痘痘保養品第四名:FANCL
自1976年成立以來,一直秉持無添加的營運理念,堅持不添加任何對人體有害的成分。其產品線豐富,其中對於針對青春痘護理的系列,無疑是讓許多患者賦予高度信賴的。FANCL的青春痘護理產品,堅持無添加人工香精、無添加防腐劑,且高度尊重肌膚原生的自然力,使得這些產品能在緩解青春痘困擾的同時,保護並修復脆弱的痘痘肌膚。
這一款抗痘調理凝露質感水潤清爽,容易被肌膚吸收,有效鎖水。內含漢方植物精華及專業控油護膚配方,持續使用,讓肌膚回復柔滑光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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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NCL痘痘護理產品比較多元,價格也很平民,但是線上客服比較不即時,所以對於本身有痘痘問題的人,建議要有點耐心到各個專櫃詢問會比較好。
痘痘保養品第五名:dermaAngel護妍天使
專注研發符合亞洲人皮膚特質的產品,從事皮膚相關研究已超過20年。dermaAngel護妍天使孕育出多款針對青春痘的產品,藉由彈性疏壓技術,快速吸附並遮蔽痘痘,同時針對痘痘的炎癥進行有效的舒緩。其青春痘貼片,更透過超薄隱形設計,讓使用者可以在任何場合無痕遮蔽青春痘,並有效的防止手部沾染到痘痘,降低二次感染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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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rmaAngel護妍天使護妍天使健康有效的肌膚調理,源於「Angelab天使肌科研所」,由化工博士領導生醫研發團隊深究肌膚健康,科學實證的方式進行產品研發及品質把關,統合四大實驗室,擁有國際等級P2實驗室,從肌膚微生態研究、成分料的挑選、活性物質確效、乃至產品功效驗證皆經嚴格層層把關,透過各項產品體現品牌精神喚醒「健康、平衡、自然的天使肌」。
總結來說,以上這五個品牌在青春痘與皮膚修護方面都有其特殊的見解與方法。他們對產品的堅持及專門研究,都可以讓我們對皮膚照護更有信心。青春痘問題看似令人困擾,但透過適當產品的使用,我們可以找到創建更健康皮膚的可能。選擇青春痘產品時,我們可參考這五個品牌,視自身皮膚狀況和品牌特性挑選最適合的產品。
額頭長青春痘保養品推薦在青春痘困擾的路上,選擇正確的保養品是關鍵一步!不要讓青春痘影響您的自信和美麗。儘管市場上有眾多選擇,但選擇合適的保養品是關鍵。採購前,請確保選擇專為您的皮膚需求度身定制的產品,避免過度清潔和含有刺激性成分的產品。為了擁有清爽、健康的肌膚,現在就開始選擇適合您的保養品吧!讓我們一起邁向光滑無瑕的肌膚之路
當我們談到預防青春痘時,正確的保養品選擇是至關重要的。青春痘可能是由多種因素引起的,包括遺傳、荷爾蒙變化、壓力和不良的生活習慣等。然而,適當的護膚程序和使用適合自己的保養品可以幫助減少青春痘的發生頻率,同時改善肌膚的整體健康狀況。青春期痘痘保養洗面乳推薦
首先,選擇適合自己肌膚類型和需求的護膚產品至關重要。不同的肌膚可能有不同的需求,因此關鍵是找到適合自己的產品。對於油性肌膚,可以選擇控油和抗菌的產品,以減少皮脂分泌並預防毛孔阻塞。對於乾性肌膚,則需要潤澤和保濕的產品,以防止皮膚乾燥和出現細紋。而對於敏感肌膚,則應選擇溫和且不含刺激性成分的產品,以減少刺激和過敏反應。痤瘡癥狀保養品推薦
其次,避免使用刺激性的化妝品和護膚產品也是預防青春痘的重要步驟。某些化妝品和護膚產品可能含有刺激性成分,如酒精、人造色素和香料等,這些成分可能會刺激皮膚,導致炎癥和青春痘的形成。因此,選擇溫和且不含刺激性成分的產品對於預防青春痘至關重要。尋常性痤瘡保養品推薦
此外,保持良好的生活習慣也是預防青春痘的重要因素之一。保持足夠的睡眠、遠離壓力、適度的運動和健康的飲食習慣都可以改善皮膚的健康狀況,減少青春痘的發生。此外,定期清潔面部並避免過度清潔也是保持皮膚清潔和健康的重要步驟之一。塵蟎青春痘保養品推薦
總之,預防青春痘需要綜合考慮多個因素,其中包括選擇適合自己的保養品、避免刺激性化妝品和護膚產品、保持良好的生活習慣等。通過這些措施,我們可以改善皮膚的整體健康狀況,減少青春痘的發生,擁有更加健康、光滑的肌膚。專治青春痘診所保養品推薦
在我心中一直駐著一面湖,每當煩悶憂愁時,這面湖能讓我的心緒變得平靜,心境也會開闊許多。心底有湖,生活中自然離不開湖。在我工作不遠的地方,就有一片湖,叫飛來湖。 每當漫步湖堤時,總能感受到水的溫度。這溫度不是來自湖水本身,而是魚蝦、水鳥、湖亭、水草,甚至藍天白云賦予的溫度。這溫度極其溫柔,是和諧的,是適宜過日子的恒溫。 青青湖畔,悠悠時光。喜歡冬日里湖水的凈爽,喜歡夏日里湖水的清涼,到了春秋季節,自然中意湖水的明媚與澄澈。無風的湖面,靜如明鏡,藍天白云,倒映其中。石橋亭臺也與水面相映成趣,纏纏綿綿,難舍難分。有風的湖面,鏡水微瀾,層層漣漪蕩漾開來,與岸邊水草撞個滿懷。湖堤垂柳隨風搖曳,蜻蜓點水般輕吻湖面,深情款款,愛意綿綿。 晴日游湖,湖光明媚,水波瀲滟。湖畔花草一片連成一片,紅橙黃綠,競相爭艷,像是母親把剛繡好的十字繡放到了這里,五彩繽紛,一片春意盎然。湖心有小島,島上密林高聳,百草豐茂,小島的主人是白鷺。它們一群一群生活在這里,時而駐足水中,撲捉魚蝦;時而撲打翅膀,梳洗羽毛;時而展翅高飛,俯覽大地;時而穿梭林間,追逐嬉戲。遠遠望去,雪白的駑鳥在翠綠的湖心島上星星點點,時隱時現,好似墨染芳華,亦真亦幻。 雨天游湖,煙波浩渺,水天一色。亭臺、樓閣、石雕、小橋……都仿佛鑲嵌在一片白茫茫的巨幕中,隱隱約約,猶如仙境,讓人遐想萬千。湖畔樹木矗立在天地之間,吮吸著大自然的營養,沐風浴雨,甚是精神。樹干和枝椏的輪廓尤為清晰,仿佛素筆勾勒出來的一幅水墨畫,線條各異,濃淡相宜。湖邊水草,在細雨的洗滌下,一塵不染,鮮嫩無比,一簇簇綠油油的,明艷醉人。密密麻麻的雨點乘著風兒灑向湖面,溫柔一吻,便陶醉在湖里。湖之溫度,在雨季也彰顯出來了,這份包容之心,只需一個擁攬的動作,便輕松地將惱人的雨天變換成迷人的景致。那落入懷中的雨聲,一滴一滴,猶如指尖輕觸琴弦,絲絲樂音,回蕩耳畔。 明凈的天空讓人遐想,明凈的湖水則讓人沉思。晴日越久,湖水越清。我蹲在湖邊,清晰地看到湖中魚兒,自由自在,悠然游弋。似乎近在咫尺,便伸手去捉,才發覺遠不可及。湖水之深,深若大智。再仔細一看,湖中竟然天高云淡,無所不容。雖是倒影,但廣闊無垠。我想,一個內心純凈如水的人,無論動靜虛實都能展現出人生的大勇大智。清水一湖,誠心一片,唯有無懼風雨亦包容風雨的鏡湖之心,才會休休有容,善待世事! 這樣的一片湖,不正是心中的那片湖嗎? >>>更多美文:優秀散文
柴靜:山西,山西 海子有句詩,深得我心:“天空一無所有,為何給我安慰。” 我出生在一九七六年的山西。小孩兒上學,最怕遲到,窗紙稍有點青,就哭著起了床。奶奶拉著手把我送一程,穿過棗樹、石榴和大槐樹,繞過大狗,我穿著奶黃色棉猴,像胖胖一粒花生米,站在烏黑的門洞里,等學校開門。 怕黑,死盯著一天碎星星,一直到瓷青的天里透著淡粉,大家才來。我打開書,念“神——筆——馬——良”,一頭栽在課桌上睡著,日日如此。 山西姑娘沒見過小溪青山之類,基本上處處灰頭土臉,但凡有一點詩意,全從天上來。中學時喜歡的男生路過我身邊,下了自行車推著走,說幾句話。分別之后心里蓬勃得靜不下來,要去操場上跑幾圈,喘著氣找個地兒坐下,天藍得不知所終,頭頂肥大松軟的白云,過好久笨重地翻一個身。 苦悶時也只有盯著天看,晚霞奇詭變化,覺得未來有無限可能。陣雨來得快,烏黑的云團滾動奔跑,剩了天邊一粒金星沒來得及遮,一小粒明光閃爍,突然一下就滅了。折身跑時,雨在后邊追,卷著痛痛快快的土腥氣撲過來。 二〇〇六年我回山西采訪,在孝義縣城一下車就喉頭一緊。老郝說:“哎,像是小時候在教室里生煤爐子被嗆的那一下。” 是,都是硫化氫。 天像個燒了很長時間的鍋一樣蓋在城市上空。一眼望去,不是灰,也不是黑,是焦黃色。去了農村,村口一間小學,一群小孩子,正在剪小星星往窗戶上貼。有個圓臉大眼的小姑娘,不怕生人,搬個小板凳坐我對面,不說話先笑。 我問她:“你見過星星嗎?” 她說:“沒有。” “見過白云嗎?” “沒有。” “藍天呢?” 她想了好久,說:“見過一點點兒藍的。” “空氣是什么味道?” “臭的。”她用手扇扇鼻子。 六歲的王惠琴聞到的是焦油的氣味,不過更危險的是她聞不到的無味氣體,那是一種叫苯并芘的強致癌物,超標九倍。離她的教室五十米的山坡上,是一個年產六十萬噸的焦化廠,對面一百米的地方是兩個化工廠,她從教室走回家的路上還要經過一個洗煤廠。不過,即使這么近,也看不清這些巨大的廠房,因為這里的能見度不到十米。 村里各條路上全是煤渣,路邊莊稼地都被焦油染硬了,寸草不生。在只有焦黑的世界上,她的紅棉襖是唯一的亮色。 我們剛進市區,干部們就知道了。看見我們咳嗽,略有尷尬,也咳了兩聲,說酒店里坐吧。酒店大堂是褐色玻璃,往外看天色不顯得那么扎眼,坐在里頭,味兒還是一樣大。大家左腳搓右腳,找不出個寒暄的話。 干部拿出錢,綠瑩瑩一厚疊美金:“辛苦了。” 我跟老郝推的時候對看一眼,她沖我擠眉弄眼,我知道這壞蛋的意思,“山西人現在都送美金啦,洋氣。”后來知道,之前不少記者是拿污染報道要挾他們,給了錢就走成了個模式。 跟我們一塊去的是省環保局的巡視員,老郝叫人家“老頭兒”,這是她認為一個人還算可愛時的叫法。她低聲問老頭兒:“他們不覺得嗆啊?”老頭兒呵呵一笑:“說個笑話,前兩年這城市的市長到深圳出差,一下飛機暈倒了,怎么救都不醒。還是秘書了解情況,召來一輛汽車,沖著市長的臉排了一通尾氣,市長悠悠醒了,說:‘唉,深圳的空氣不夠硬啊。’” 市政府的人一邊聽著,干笑。 市長把我們領到會議室,習慣性地說:“向各位匯報。”從歷史說到發展,最重要的是談環保工作的進展。老郝湊著我耳朵說:“他們肺真好,這空氣,還一根煙連著一根的。” 我在桌下踢她一腳。 講了好久,市長說:“經過努力,我們去年的二級天數已經達到了一百天。” 有人呵呵笑,是老頭兒:“還當成績說呢?” 市長咧開嘴無聲地扯了下,繼續說。 我家在晉南襄汾,八歲前住在家族老房子里,清代的大四合院,磚墻極高,朱紅剝落的梢門口有只青藍石鼓,是我的專座,磨得溜光水滑。奶奶要是出門了,我就坐在那兒,背靠著涼津津的小石頭獅子,等她回來。 一進門是個照壁,原來是朱子家訓:“黎明即起,灑掃庭除……”土改的時候被石灰胡亂涂掉了,小孩兒拿燒黑的樹枝在上頭劃字,“打倒柴小靜”。 這小孩兒是租戶的孩子,敢掏小燕子,捅馬蜂窩,唯一害怕的是老宅子后門的老井,上百年了,附近最好的水,小男孩兒隱隱知道那水有點神圣。井口都是青苔,透明的小水洼里來喝水的蜜蜂,小腳顫抖著輕沾水面。他和我縮著頭探一探,適應一小會兒那股黑暗,看到沿井壁挖出的可站腳的小槽,底下深深處,一點又圓又涼的光亮。 北廈有兩層,閣樓不讓上去,里頭鎖著檀木大箱子,說有鬼。我們不敢去,手腳并用爬上樓梯往里看一眼,老太陽照透了,都是陳年塵煙。小孩兒總是什么都信,大人說這房子底下有財寶,我們等人中午都睡著了,拽著小鏟子,到后院開始挖坑,找裝金元寶的罐子。 一下雨就沒法玩了,大人怕積水的青磚院子里老青苔滑了腳。榆木門檻磨得粗糲又暖和,我騎坐在上頭,大梁上燕子一家也出不去,都呆呆看外頭,外頭槐綠榴紅,淋濕了更鮮明。我奶奶最喜歡那株石榴樹,有時別人潑一點水在樹根附近,如果有肥皂沫,她不說什么,但一定拿小鏟鏟點土把皂水埋上,怕樹傷著。 等我長大,研究大紅頂梁上的金字寫的是什么,我爸歪著頭一顆字一顆字地念:“清乾隆四十五年國學生柴思聰攜妻……后面的看不清楚了……” 一七八〇年的事兒,這位是個讀書人嗎?還是個農民,販棉花掙點錢所以捐個國學生?……大人也不知道,說土改的時候家譜早燒了,只留了一幅太爺爺的畫像,他有微高的顴骨。我爸這樣,我也這樣。 王惠琴的村子比我家的還早,赭紅色的土城門還在,寫著“康熙年間”建造,老房子基本都在,青色磚雕繁復美麗,只不過很多都塌落地上,盡化為土。 村子的土地都賣給了工廠,男人們不是在廠里干活,就是跑焦車。王惠琴媽媽抱著一歲多的小弟弟坐在炕上,小孩子臉上都是污跡。她不好意思地拿布擦坑沿讓我們坐:“呀,擦不過來,風一吹,灰都進來,跟下雨一樣。”小孩子一點點大,我們說話的時候他常咳嗽。他媽摟緊他,說沒辦法,只能把窗關緊。 往外看,只能看到焦化廠火苗赤紅,風一刮,忽忽流竄,村里人把這個叫“天燈”,這個村子被五盞天燈圍著。按規定所有的工廠都得離村子一千米外,但廠子搬不了,離村近就是離路和電近——煤焦的比重占到這城市GDP的百分之七十——它要沖“全國百強縣”,領導正在被提拔的關口上。 只能村民搬,“但是搬哪兒去呢?”這媽媽問我。這個縣城光焦化項目就四十七個,其中違規建設的有三十八個,符合環境標準的,沒有。村里有個年輕人說:“不知道,只想能搬得遠一點,不聞這嗆死人的味兒就行。” 有個披黑大衣的人從邊上過來,當著鏡頭對著他說:“說話小心點,工廠可給你錢了。”年輕人說:“那點錢能管什么?你病了誰給你治?”吵起來了。 黑大衣是工廠的人,我問他:“你不怕住在這兒的后果?”他說:“習慣了就行了,人的進化能力很強的。”我以為他開玩笑,看了看臉,他是認真的。 “你的孩子將來怎么辦?” “管不了那么多。” 焦化廠的老總原本也是村民,二十年前開始煉焦。有幾十萬噸生產能力的廠,沒有環保設施。 他對著鏡頭滿腹委屈:“光說我環保不行,怎么不說我慈善啊?這個村子里的老人,我每年白給他們六百塊錢,過年還要送米送面。”他冷笑:“當兒子都沒有我這么孝順。” “有人跟你提污染嗎?” 他一指背后各種跟領導的合影:“沒有,我這披紅掛綠,還游街呢。”掌管集團事務的大兒子站最中間,戴著大紅花,被評為省里的優秀企業家。 晚上老頭兒跟市領導吃飯。 “說實話,都吵環保,誰真敢把經濟停下來?”書記推心置腹的口氣。 “你的小孩送出去了吧,在太原?”老頭兒悠悠地說。 書記像沒聽見一樣:“哪個國家不是先發展再治理?” 老頭兒說:“這么下去治理不了。” “有錢就能治理。” “要不要打個賭?”老頭兒提了一下一直沒動的酒杯。 沒人舉杯。 王惠琴家附近那條河叫文峪河。 “這還是河嗎?”我問老頭兒。 他說得很直接:“你可以把它叫排污溝。”河水是黑色的,蓋著七彩的油污,周圍被規劃為重工業園區,焦化廠的廢水都直接排進來。這條河的斷面苯并芘平均濃度超標一百六十五倍。 文峪河是汾河的支流,我就在汾河邊上長大。我奶奶當年進城趕集的時候,圓髻上插枚碧玉簪,簪上別枚銅錢,是渡船的費用。我爸年輕時河里還能游泳,夏天沼澤里挖來鮮蓮藕,他拿根筷子,扎在藕眼里哄我吃,絲拉得老長。 我小學時大掃除,用的大掃帚舉起來梆梆硬,相當扎手吃力,是蘆葦的花絮做成的,河邊還有明黃的水鳳仙,丁香繁茂,胡枝子、野豌豆、白羊草……藍得發紫的小蝴蝶從樹上像葉子一樣垂直飄下來,臨地才陡然一翻。還有蟋蟀、螞蚱、青蛙、知了、蚯蚓、瓢蟲……吃的也多,累累紅色珠子的火棘,青玉米稈用牙齒劈開,嚼里面的甜汁。回家前挖點馬莧菜拿醋拌了,還有一種灰白的蒿,回去蒸熟與碎饅頭拌著蒜末吃,是我媽的最愛。最不濟,河灘里都是棗樹,開花時把鼻子塞進米黃的小碎蕊里拱著,舔掉那點甜香,蜜蜂圍著鼻子直轉,秋天我爸他們上樹打棗,一竿子掄去,小孩子在底下撿拾,叮叮當當被鑿得痛快。 風一過,青綠的大荷葉子密密一卷,把底下的腥氣帶上來,蛙聲滿河。表姐把塑料袋、破窗紗綁到樹桿上下河抓魚,我膽小不敢,小男孩在我家廚房門口探頭輕聲叫“小靜姐,小靜姐”,給我一只玻璃瓶,里頭幾只黑色小蝌蚪,細尾一蕩。 河邊上從這個時候,開始蓋紡織廠、紙廠、糖廠、油廠……柏油路鋪起來,姐姐們入了廠工作,回來拿細綿線教我們打結頭,那時工廠有熱水澡堂,帶我們去洗澡,她們攬著搪瓷盆子沖著看門男子一點頭,笑意里是見過世面的自持。紡好的泡泡紗做成燈籠袖小裙子,我穿件粉藍的,我妹是粉紅的,好不得意。我媽在工廠的理發店給我燙個卷毛,隔了這么多年,腦袋上包個黃色蛇皮袋的燙熱感還有,是文明讓人不舒服的啟蒙。 人人都喜歡工廠,廠門前有了集市,熱鬧得很,大喇叭里翻來滾去唱“甜蜜的生活,甜蜜的生活,無限好啰喂……”聲震四野。有露天電影,小朋友搬小板凳占座位,工廠焊的藍色小鐵椅,可以把紅木板凳擠到一邊去。放電影之前常常會播一個短紀錄片,叫《黃土高原上的綠色明珠》,說的是臨汾。我媽帶我們姐妹去動物園時,每次都要提醒“電影里說了,樹上柿子不能摘,掉下來也不要撿,這叫花果城”。 紙廠的大水泥管子就在河邊上,排著冒白沫子的黃水,我媽說這是堿水,把東西泡軟了才能做紙。小朋友一開始還拿著小杯子去管子口接著玩,聞一下齜牙咧嘴跑了,本能地不再碰。 河變難看了,但我還是跟河親。跟表姐妹吵了架,攥著裝零錢的小藥盒出走,在河灘上坐著,看著翻不起浪的黃泥水。大人都講,小孩子是從河里漂過來的,我滿腹委屈,到河邊坐著等,河總有個上游,往那個方向望就是個念想,怎么還不來接我? 我上中學后,姐姐們陸續失業。之后十年,山西輕工業產值占經濟總量的比例從將近百分之四十下滑到百分之六。焦化廠、鋼廠、鐵廠……托煤而起,洗煤廠就建在汾河岸上。我們上課前原來還拿大蒜擦玻璃黑板,后來也頹了,擦不過來,一堂課下來臉上都是黑粒子。但我只見過托人想進廠的親戚,沒聽過有人抱怨環境——就像家家冬天都生蜂窩煤爐子,一屋子煙也嗆,但為這點暖和,忍忍也就睡著了。 我父母也說,要沒有這些廠,財政發不了工資,他們可能攢不夠讓我上大學的錢。 河里差不多斷流了,只有一點水,味兒也挺大。兩岸還有些蒿草,鳥只有麻雀了,河邊常看到黑乎乎的火燼里一些皮毛腳爪,是人拿汽槍打了烤著吃。但我們這些學生還是喜歡去河邊——也沒別的野地兒可去,河邊人跡少,男女生沿河岸走走,有一種曲折的情致,不說話也是一種表達。 回憶高中最后一段,好像得了色盲癥,記憶里各種顏色都褪了,雨和雪也少了,連晚霞都稀淡一縷。坐在我爸自行車后面過橋時,每次我都默數二十四根橋柱,底下已經沒什么水可言,一塊一塊稠黑泥漿結成板狀,枯水期還粘著一層厚厚的紙漿。河灘的棗樹上長滿病菌一樣的白點子,已經不結棗了。后來樹都砍了。但我晃蕩著雙腿,還是一遍遍數著欄桿,和身邊的人一樣沒什么反應,生活在漠然無所知覺中。 “山西百分之六十的河都是這樣,”老頭兒說,“想先發展,再治理?太天真了。” 我問:“如果現在把污染全停下來呢?” “挖煤把地下挖空了,植被也破壞了,雨水涵養不住。” “你是說無論如何我都看不見汾河的水了?” 他看我一眼:“你這一代不行了。” “這并不是最要緊的,要緊的是現在已經出現地下水污染了,”他說,“就你們家那兒。”污染物已經從土壤中一點一點地滲下去,一直到幾百米之下。 我覺得,不會吧,這才幾年。 但采訪完忽然想起一事,我媽常掰開我和我妹的嘴嘆氣:“我和你爸牙都白,怎么你倆這樣?”我倆只好面面相覷,很不好意思。 老頭兒這么說,我才想起,搬家到小學家屬樓后,我家自來水是咸苦的,難以下咽,熬粥,粥也是咸的。家家都這樣。像喝鐵釘一樣。后來查了一下,可不是,“縣城水的礦化度高,含氯化物、硫酸鹽、鐵”。 到現在,自來水也只能用來洗涮,東山里的村民挑了深井水,或者在三輪車焊一個水箱,拉進城,在窗戶底下叫賣“甜水”。我媽買了紅塑料桶,兩毛錢一桶,買水存在小缸里,用這種水熬米湯,才能把綠豆煮破。 我想我們姐倆是不是枉擔了多年虛名,問我爸,他哼哼哈哈不理我這辯解,有天終于恍然大悟:“搞不好真是氟中毒,這幾年趙康鎮的氟骨病患者多起來了,牙都是黃的,骨頭都是軟的,腿沒法走……” 我上網查水利局資料,發現襄汾是重氟區——有二十四萬人喝的水都超標,全縣的氟中毒區只分布在“汾河兩岸”,在術語里,這叫“地帶性分布”,也就是說,用受工業污染的河水灌溉,加上農藥化肥濫用,造成土壤中的氟向地下水滲透。 河邊的洗煤廠是外地人開的,掙幾年錢走了,附近村長帶著幾位農民專門到北京來找過我,問能不能再找些項目,被焦油污染的地沒辦法復墾了,每煉一噸土焦,幾百公斤污染物,連著矸石、巖石、泥土,露天在河邊堆著,白天冒煙,晚上藍火躥動,都是硫化氫。我們二〇〇六年見過五層樓高的堆積,有人走路累了在邊上休息,睡過去,死了。 現在這些焦廠已經被取締,老頭兒說:“但今后幾百年里,每次降雨后,土壤中致癌物都會向地下潛水溶入一些。” 我聽得眼皮直跳。 我一九九三年考大學離開山西,坐了三十多小時火車到湖南,清晨靠窗的簾子一拉,我都驚住了,一個小湖,里頭都是荷花——這東西在世上居然真有?就是這個感覺。孩子心性,打定主意不再回山西。就在這年,中國放開除電煤以外的煤炭價格,我有位朋友未上大學,與父親一起做生意,當時一噸煤十七塊錢,此后十年,漲到一千多塊錢一噸。煤焦自此大發展,在山西占到GDP的百分之七十,成為最重要支柱產業。 二〇〇三年春節我從臨汾車站打車回家,冬天大早上,能見度不到五米。滿街的人戴著白口罩,鼻孔的地方兩個黑點。車上沒霧燈,后視鏡也撞得只剩一半。瘦精精的司機直著脖子伸到窗外邊看邊開,開了一會兒打電話叫了個人來,“你來開,我今天沒戴眼鏡。” 我以為是下霧。 他說,嗐,這幾天天天這樣。 我查資料,這霧里頭是二氧化硫、二氧化氮和懸浮的顆粒物。臨汾是盆地,在太行山和呂梁山之間,是個S形,出口在西南方向,十分封閉,冬季盛行西北風,污染物無法擴散,全窩在里頭了。 回到家,嗓子里像有個小毛刷輕輕掃,我爸拿兩片消炎藥給我,說也沒啥用,離了這環境才行。他跟我媽都是慢性鼻炎,我媽打起噴嚏驚天動地,原先還讓我爸給她配藥,后來也隨便了:“你沒看襄汾這幾年,新兵都驗不上么,全是鼻炎、支氣管炎。” 我爸是中醫,他退了休,病人全找到家里來,弄了一個中藥柜子,我跟我妹的童子功還在,拿個小銅秤給他抓藥,我看藥方是黃芪、人參、五味子……“都是補藥啊?”我看那人病挺重的樣子。 我爸跟我說:“這些病是治不好了,只能養一養。”補了句:“十個,十個死。” 我吃一驚,說什么病啊? “肺癌、肝癌、胃癌……都是大醫院沒法治了,來這兒找點希望的。” 他說了幾個村子名,病人多集中在那里,離河近,離廠近,他問了一下,都是農民,直接抽河里水澆地吃糧,“這幾年,特別多”。 我問我爸:“不能去找找工廠?” “找誰呢?河和空氣都是流的,誰也不認。” 二〇〇六年采訪孝義的市長,他白皙的四方臉,西裝筆挺,不論什么問題,總能說到市里的整頓措施。我問:“這個城市付出了沉重的代價,現在回頭來看的話,這個代價是不可避免的嗎?” 市長說:“這個代價是慘痛的。” 我問:“是不可避免的嗎?” 市長說:“這個代價是慘痛的。” 我再問:“是不可避免的嗎?” 市長端起杯子喝口水,看著我:“政府對于焦化,始終是冷靜的。我們采取措施之后呢,后面的這股勁我們給壓住了。” “壓住了?”我問,“壓住了還會有這么三十多個違規項目上來嗎?” “因為當時有個投資的狂熱,他們都想做這個事,市場形勢特別好。在這種情況下,我們態度是堅決的。” “如果你們態度堅決的話,那么這些違規項目就應該一個都不能上馬才對呀?” 他又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一言不發地坐在那兒。 我們對著看,看了很久。 晚上我跟老郝在賓館,正準備休息。 有人敲門,是廠子老總的大兒子。手里拎一個布袋子,又沉又胖,帶子繞了兩圈纏在手上。看我一眼,說:“你能不能出去一下?” 呵呵,我說“你們談,你們談”,進了洗手間,把水龍頭打開,把門關上。等我洗完澡出來,這哥們走了。 老郝靠床上沖著我笑。 我只好說:“我們山西人太實在了,真不把主持人當回事兒啊,就奔著導演去。” 我倆躺在床上猜了好久,一個布袋子里到底能裝進去多少錢。 節目沒播成。 無以解憂,我們幾人約著去旅行,每到一地,我都對老郝和老范說,我老有強烈的童年感覺。老郝指著那些亂石中上千年的巨榕,或是落英繽紛的荷塘,笑我:“你們山西能有這個么?”我剛開口“我們在舊石器時代……”她們都笑得稀爛。唉,說不下去了。 汾河邊的丁村人文化遺址,從我家騎車十幾分鐘就到。館里有文字標明:“十萬年前,古人類在這里生存,汾河兩岸是連綿不斷的山岡、砂地和禾草草原。當時的河湖沼澤里長滿了香蒲、黑三棱、澤瀉……水邊草甸上有蒿、藜、野菊,東山坡上是落葉闊葉樹木,櫟樹、樺木、椿樹、木樨、鵝耳櫪……”石炭紀時這些繁茂的植被,千百萬年來的枝葉和根莖堆積成極厚的黑色腐殖質,地殼變動埋入地下,才有了煤。 小時候,人家在汾河挖沙蓋房,一挖濕河沙就有人來我家送龍骨,是一味中藥,我爸說是沙里挖出的恐龍化石,用來止血。拿小鐵錘在生鐵缽砸開,一小段一小段豎紋的細條骨頭,里面全是蜂窩樣的小眼,吸濕力很強,干完活我們姐倆常把一根雪白的骨頭粘在嘴唇上,晃蕩著跑來跑去。 后來我查過,龍骨不是恐龍骨頭,是象、犀牛、三趾馬的骨頭化石,丁村人最早在河灘上制作石器時,狩獵采集為生,獵的就是大象和犀牛。離我家十幾里的陶寺遺址掘出的“鼉鼓”,腔內有數根汾河鱷的皮下骨板。四千年前,汾河里還有鱷魚。 這里是人類先民最早的農業生產地之一,那時已有收禾穗的石刀,脫殼去皮的石磨棒,由部落而入城市,文明興起。考古學家蘇秉琦教授說過:“大致在四千五百年前,最先進的歷史舞臺轉移到晉南。在晉南興起了陶寺文化。它相當于古史上的堯舜時代,亦即先秦史籍中出現的最早的‘中國’,奠定了華夏的根基。” 旅行時高明度的陽光、綠蔭、濃重的色彩、動物的啼叫,給我的童年之感,也許是我還是個嬰兒的時候,躺在那里感覺到的東西——也可能是留在人的基因里一代一代遺傳下來的遠古記憶。 幼年,我們無甚可玩,土就是玩具,尤其喜歡下雨,溝渠漫潰,雨停后一片泥涂。這些泥涂被大太陽曬得結了干板,變得極為平滑。我們拿著小刀就去撬起幾塊來,手感滑膩,拿在手里削,沒人教,也沒圖樣可參考,我最擅長的也就是削出一把土槍,握在手里比劃。我妹更小,連這個都不會,只能拿一個裝萬金油的圓盒子,找點稀泥巴,等干了磕出來,晾在灘上,圓圓一小粒排起來,就算是藝術創造了。 我們不懂大人的煩愁。 山西百分之八十都是丘陵,黃土是亞細亞內陸吹來的戈壁砂石細末,一逢大雨,雨夾泥沖溝而下,曾經把整個打麥場沖毀,十幾萬斤麥子全入汾河,連墳頭也成耕地,清明只能在麥子地或者桃樹壟上,大家跪一排燒紙。人越多越墾,越墾越窮,千百年來大概如此。周秦時還是清澈的“大河”,到東漢“河水重濁,號為一石水而六斗泥”。從此大河被稱為“黃河”,是命脈,也是心病。唐宋以后泥沙有增無減,堆積在下游河床上,全靠堤防約束,形成懸河。伏秋大汛,三四千年間,下游決口泛濫一千五百九十三次。 而當下,大汛甚至成為奢侈。一九四九年之后山西成為全國的能源基地,支援東部,支援首都,占到全國外調量的百分之八十。六十年里,總采煤一百二十億噸。可以裝滿火車后一列接著一列在地球上繞三圈,老頭兒給我們的報告里寫:“每開采一噸煤平均破壞的地下水量為二點四八立方米……造成全省大面積地下水位下降,水井干枯,地面下陷,巖溶大泉流量明顯減少,缺水使七千一百一十公里河道斷流長度達百分之四十七。” 十年后再見,我做煤炭生意的那個朋友,把礦倒手賣給了別人,名片換成了北京一家手機動畫公司。我問為什么,他說“錢也掙夠了”。 我再問,他說:“這行現在名聲不好。” 再問,他說:“那礦只能挖五十年了。” 再問,他瞇眼一笑,伸了兩根指頭,“其實是二十年。” 煤炭的開采不會超過千米,挖穿之后就是空洞,如果不花成本回填,空洞上面的巖層、水層都會自然陷落,老頭兒說過,“山西現在采空區的面積占到七分之一了,到二〇二〇年,全省地方國有煤礦將有近三分之一的礦井資源枯竭閉坑,鄉鎮煤礦近一半礦井枯竭。” 站在我家門口往東看,遠遠能看到個塔影,唐代所建,山就叫塔兒山。山頂寶塔一直還在,這里是三縣交界的地方,北側的崖被鏟成了六十度,高百米的陡崖上紫紅色砂巖剝離得厲害,一棵樹都沒有。到處是采礦塌陷的大坑,深可數丈。 有一天幾個人來我家閑聊,說塔兒山那里的事怪得很,突然一下有個村子塌了。“那個誰,開著一個拖拉機,咔一下就掉下去了。” 他們吸一口氣,歪個頭“邪門”,磕一下煙,再聊別的事。 做節目時我到了采空區。 黑灰滿天的公路上,路全被超載的車軋爛,車陷在爛泥里走走停停。夜路上也是拉煤的大貨車,無首無尾,大都是紅巖牌,裝滿能有七十噸重。 我去的叫老窯頭村。九十年代當地有句話,“富得狗都能娶到媳婦”。現在村里煤礦由村主任承包,一個煤礦一年可以掙上千萬,每年上交村里八萬。一千三百人的村莊,人均年收入不到六百元。人們過得比十年前還窮。 村委會主任競選,兩個候選人一夜沒睡,雇人騎摩托車發單子。稀薄的粉紅色紙,格式都一樣,承諾當選的幾件實事,最后一行是承諾給多少現金,這格空著,臨時用圓珠筆往上寫,挨家挨戶送,剛出生的小孩兒也算人頭。 全村人一夜沒睡,門大開著,聽見摩托車響就高興,摩托車經過不帶減速的,紙向門環上一插——這人出一千,那個人出一千五、兩千……兩千五……兩千七百五。天亮了。 但第二天唱票的時候,反而兩千五的那個贏了。他把現金搬去了,兩百多萬,放在一個大箱子里,擱在大戲臺子上。一打開,底下的人眼都亮了。頭上歪戴個軍綠雷鋒帽的大爺,眉開眼笑地指著戲臺對我說:“哎呀,那還說啥,那是錢么,是錢么。” 現場歡天喜地把錢都分了,鄉人大主席團的主席坐在臺上看著,對我說:“我管不了。我管,老百姓要打我。” “反正也不開村民代表大會,煤礦的事只是村長一個人做主,也不給分錢。”老百姓說,他們的選擇從經濟學的角度可以理解,“選誰都行,我們就把這選票當分紅。” 一戶能領兩千五百塊,連嬰兒也可以領,年輕的小伙子都很興奮,買了嶄新的摩托車在土路上呼喝追趕。 只有一個矮個子老人,幾乎快要跪下來讓我們一定要去他家看看。他扯著我一路爬到山頂,看他家新蓋的房子。整面墻斜拉開大縫子,搖搖欲墜,用幾根木頭撐起來。他家的正下方就是煤礦,水源已經基本沒水了,他在檐底下擱只紅色塑料桶,接雨水。 村里人看他跳著腳向我哭叫幾乎瘋癲的樣子,都笑了。他們的房子在半山腰,暫時還沒事。原村長和書記都在河津買了房子,不住在這兒。 我們往山上走,走到最高頂。一人抱的大樹都枯死了,烏黑地倒在大裂縫上,樹杈子像手一樣往外扎著,不知道死多長時間了。我的家鄉是黃土高原,但這山頂上已經沙化得很厲害,長滿了沙漠中才有的低矮沙棘。風一吹,我能聽見沙子打在我牙齒上的聲音。 我不再想回山西了。 我媽和我妹都來了北京,山西我家不遠處是火車站,為了運煤加建的專門站臺就在十米開外,列車晝夜不停,轟隆一過,寫字臺、床都抖一陣子,時間長也習慣了。但蓋了沒幾年的樓,已經出現沉降,一角都斜了。為了讓這個小城市精神一點,有一年它和所有臨街的樓一起被刷了一層白漿,黑灰一撲,更顯殘破。我怕樓抖出問題,勸我爸:“來吧。”他不肯,家里他還有病人、吃慣的羊湯和油粉飯,一路上打招呼用不著說普通話的熟人。他說:“你們走吧,我葉落歸根。” 有一天他給我打電話,說老宅子打算全拆了賣了。院里滿庭荒草長到齊腰高,小孩子們在廢墟上跳進跳出,我幼年用來認字的黑底金字的屏風早被人變賣,插滿卷軸字畫的青瓷瓶不知去向,八扇雕花的門扇都被偷走,黑洞洞地張著。拆不動的木頭椽子上的刻花被鑿走了。我小時候坐的青藍石鼓也不見了,是被人把柱子撬起來后挖走的,用磚再填上,磚頭胡亂地齜在外頭。 房子屬于整個家族,家族也已經分崩,這是各家商議的決定,我也沒有那個錢去買下來修復。二〇〇五年我在云岡石窟,離大佛不到四百米是晉煤外運干線一〇九國道。每天一萬六千輛運煤車從這路過,大都是超載,蓬布也拉不上,隨風而下,幾個外國游人頭頂著塑料袋看石窟。大佛微笑的臉上是烏黑的煤灰,吸附二氧化硫和水,長此以往,砂巖所鑿的面目會被腐蝕剝落。 佛猶如此。 我把眼一閉,心一硬,如果現實是這樣,那就這樣,這些是沒辦法的事。只有一次,我奶奶去世幾年后,石榴樹被砍了,我不知道怎么了,電話里沖我爸又哭又喊,長大成人后從沒那樣過。我爸后來找了一個新地方,又種了一棵石榴,過兩年來北京時提了一個布袋子給我,里面裝了幾個石榴,小小的紅,裂著口。 我看著心里難受。 我可以自管自活著,在旅行的時候回憶童年。但我是從那兒長出來的,包括我爸在內,好多人還得在那里生活下去。每天要呼吸,喝水,在街頭走過。人是動物,人有感覺,表姐在短信里說:“再也沒有燕子在屋檐下搭窩了,下了雨也再也看不見彩虹了。” “再也”,這兩個字刺目。 我和老郝動身,二〇〇七年,再回山西。 我碰上一個官員,他說:“你是山西人,我知道。” “對。” “臨汾的?” “嗯。” 他知道得很清楚。帶著一點譏笑看著我:“你怎么不給山西辦點好事兒?” “我辦的就是。” 王惠琴七歲了,剪了短頭發,黑了,瘦了,已經有點認生了,遠遠地站著,不打招呼只是笑。一笑,露出兩只缺了的門牙。 她家還是沒有搬,工廠也沒搬。在省環保局的要求下,企業花了六千萬把環保設施裝上了,帶著我們左看右看:“來,給我們照一照。”我問:“你這設備運行過嗎?”老總的兒子嘿嘿一笑:“還沒有,還沒有。” 當地炸掉了不少小焦化廠的煙筒,炸的時候,有個在工廠打工的農民爬到了煙筒上,苦勸才下來,跟我說:“你說我干什么去呢?地沒了,貸款也難,房子也不能抵押。但凡能干點買賣,我也不愿意干這個,誰不是早晨起來天天咳嗽?” 八月,我采訪時任山西省長的于幼軍。他說:“山西以往總說自己是污染最重的地方之一,我看把‘之一’去掉吧,知恥而后勇,以‘壯士斷臂’的決心來治污。” 我問:“之前也一直在說治理污染,但關閉了舊的,往往可能又有一批新的開出來,為什么?” 他說:“為什么以前管不住?是因為責任制和問責制沒有建立起來,沒有真正落實。就算經濟總量第一的地方,考核官員時,環保不達標,就要一票否決,錢再多,官員提升無望。” 我問:“也有人懷疑,它會不會只是你任期的一個運動,過去了,可能會恢復常態?” 他沉默了一下,說:“我剛才說到的,一個是責任制,一個是問責制,只要這兩條能夠認真堅持的話,我想不會出現大面積的反彈。” 我問他:“為什么不能在污染發生前,就讓公民參與進來去決定自己的生存環境?” 他說:“你提了一個很對的問題,一定要有一個公民運動,讓公民知道環境到底有什么問題,自己有哪些權利,怎么去參與,不然……” 他沒說下去。 一個月之后,臨汾黑磚窯事件,于幼軍引咎辭職。孟學農任代理省長。一年之后,襄汾塔兒山鐵礦潰壩,二百七十七人遇難,孟學農引咎辭職。我從家鄉人嘴里聽到一句慘傷的自嘲:“山西省長誰來干,臨汾人民說了算。” 臨汾八年內換了五任班子,塔兒山潰壩事件中,被判刑的官員副廳級干部四人、處級干部十三人、處以下干部十七人。當年送我小蝌蚪的小男孩,是國土局的一個科長,服刑一年。 在臨汾時,我曾去龍祠水源地拍攝。 沒有太多選擇。臨汾下面的堯都區有三個主要的水源地:龍祠、土門和屯里。根據環保局二〇〇五年六月的監測,土門向供水廠聯網供水的十五口水井,總硬度和氨氮濃度大多嚴重超標;屯里的水源地由于污染過重,在二〇〇三年十月被迫停止作為市民集中式飲用水源。 山被劈了三分之一,來往的煤車就在水源地邊上。水源地只有十畝左右,“最后這點了,再沒有了。”邊上人說。 我站在柵欄外面往里看,愣住了。 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山西。 附近村莊里的小胖子跟我一起,把臉擠在鐵柵欄上,誰都不說話,往里看。水居然是透亮的,荇藻青青,風一過,搖得如癡如醉,黃雀和燕子在水上沾一下腳,在野花上一站就掠走了,花一軟,再努一下,細細密密的水紋久久不散。 一抬頭,一只白鷺拐了一個漂亮的大彎。 這是遠古我的家鄉。 柴靜:青草,你為什么喧嘩? 柴靜經典語錄 柴靜看見讀后感分頁:123
我家小院子里有一株桂花樹,長得很高,美麗極了。 春天,桂花樹生出了紫色的小芽。瞧,這小芽兒真多呀,遠遠地看,它把桂花樹打扮成了兩種顏色。 夏天,小芽變成了繁茂的葉兒,它們郁郁蔥蔥,生機盎然。一場大雨后,桂花樹被洗滌得干干凈凈,每一片葉子都顯得晶瑩剔透,好像是一把綠色的大傘。驕陽似火的日子里,桂花樹就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躲在它的身下玩耍,它毫不吝嗇地撐開自己的大傘。 秋天,是桂花樹最有魅力的時候,在百花凋零時,桂花樹超凡脫俗,那金色的桂花一簇簇地開在碧綠的枝葉間。站在遠處,就能聞到桂花的香氣。桂花的香氣與別的花的香氣不同,別的花散發出淡淡的清香,而桂花則芳香四溢,沁人心脾。桂花樹的葉子是綠色的,在陽光下閃閃發光。花是黃色,花蕊是淡淡的黃色,花很小很小,像一顆顆小小的星星,可愛極了。 冬天,在瑟瑟寒風里,桂花樹是那么堅強,為來年的美麗和芬芳積蓄著力量。 我喜歡庭院里這株桂花樹。 >>>更多美文: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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